咚——
荣清伯手中的酒杯颤抖着掉落到地上。
从卫载念出牡丹起，齐修远便有不好的预感，等最后一个字念完，他只觉得浑身发冷，接着心底浮出一股怒意。
戚明堂此时也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这是什么鬼占卜？竟直指自家的两个妹妹！竟说牡丹可为后，另一个是魍魉？
全国都都知道，牡丹倾国的美誉指的就是戚明容，魍魉是说清明？除而后矣是什么意思？
和戚明堂一样混乱的，还有其余几个兄弟。
众人面面相觑，这明显是在说荣清府上的两位小姐。
牡丹肯定是指戚明容了，那妃红宫装的明艳美人，竟是皇后命？
另一个木头美人，是不祥了？
是了！没见这人心性残忍，一簪刺死了舞姬，却还无事人一样坐在席间，寻常女子，哪有这番行径的。
人们对号入座，竟然越发觉得这戚家二小姐十分诡异。
莫不是凶煞转世来的？
“咦？卫载这整的是哪一出？”
殷重行身旁的银面从属小声对另一个黑袍人问道。
似是十分熟稔这四时阁的卫载。
殷重行面色有些严峻，他望向戚明容，见对方在人们看不到的位置，低着头对戚清明缓缓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来。
朱唇轻启，说了一句话
“妹妹，你我之间，一个就够了。”
戚清明不由得瞳孔缩放，在旁人看来，似乎是被打击得愣住了，而戚明容正在温柔得安慰她。
戚明容对自己有恶意，戚清明很早就感觉到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从先生教的第一堂课上么？
不，是更早之前，也许是在她们出生的那一刻。
戚明容对自己的厌恶从未停止过。
季贵妃并不认识这位戚家姐妹，只对戚明容的倾国姿色有些印象，但只要对方是世家之人，便不妨碍她喜闻乐见一番。
“陛下，听卫国老这天启卜卦，双生姐妹中竟有一人是那魍魉降生，实在可怕！依臣妾看，不管这位魍魉何人，还是除去为好，这毕竟是大希国运。”
“贵妃慎言！”
荣清伯猛地站起身来。
若按照这卜卦所言，魍魉指的便是戚清明，只因这卫载老道几句话，便给自己二女儿扣了个阻碍国运的帽子。
荒谬！
戚明容心中已经笑得不能自己了，这季贵妃倒也还算是个明白人。
季贵妃小脸一白，便极其自然地作出那受惊吓的娇弱姿态来。委屈地朝裕仁帝说道
“陛下，臣妾只是实话实说！”
“哦？我观戚爱卿此番，莫不是识得这卜卦中的女子？”
裕仁帝不满得睇了一眼荣清伯。
“正是荣清伯府上两位嫡小姐，是双生！据说大小姐一出生便被天音楼赐了牡丹荣华香，便是那卜卦中的牡丹了。”
季贵妃继续落井下石道。
“那另一位，就是这卜卦中的不祥之人？”
裕仁帝深深得望向荣清伯府的席位，欲找出那位不祥之人。
齐修远双手攥得发青，生平第一次觉得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撩了外袍起身拱手说道
“陛下，卜卦本是一种预测，并非眼下的事实，这卦中只说了些虚言妄词，还是莫要全然听信为好。”
戚明容咬了咬下唇，心中恨不得上前质问对方，戚清明到底有什么好？此时为戚清明说话纯粹吃力不讨好，就算只是一些捕风捉影的妄言，那卦辞从读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说不清了。
“就算只是一些虚言，这番国运卦，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非将来会出什么乱子，又有谁说得清呢？”
季贵妃轻轻挽上裕仁帝的胳膊，口吐香气得蛊惑到。
“爱妃说得极是。”
任何一个帝王，怕是都担心自己的国运受阻，季贵妃这番话，让本就对这卜卦深信不疑的裕仁帝心中有了盘算。
不过是一个世家的小姐，不能为了一个小姐至国运不顾。
“皇上，家妹不过是个未出阁的深闺小姐，何德何能牵扯到国运之说，皇上英明，还请三思。”
戚明锦连忙也站起来拱手说道。
这话言外之意，若是皇帝坚持要问罪一个闺阁小姐，实在显得有些不够英明。
裕仁帝犹豫了。
“皇上，臣也以为，凭这番言辞便要降罪于一闺阁小姐，实在有些不妥。”
陈云光忍不住了，戚清明与他再不熟，也是表妹，就凭这天音楼的人几句话便要处置了？实在可笑。
殷重行身旁的银面黑衣人猛地死盯着陈云光，目光中一片灼灼与不满。
陈云光刚说完，只觉得有针一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转头便与那黑衣人目光对上了，陈云光心中疑惑，这人是西离使臣的下属，总盯着自己作甚？
“卫国老怎么说？”
裕仁帝对着老神在在的卫载问道。
“回陛下，卜卦的确是吉恶预测，未来变数极大，或许明天，或许几个月后便会生变数，但吾之卦象，只真不假。”
卫载顺着自己的须眉，眼中精光利现，四时阁的卦象精准，能预测来年的水利收成，乃至天灾人祸，有变数是真，不假亦是真的。
戚明容，的确是皇后命格。
戚清明，的确是魍魉傍生，这人的卦象古怪，像是凭空而生，没有前世因果，也看不出来而为何。
至于中间的民祸道俎，指的是魍魉傍牡丹引发的一种未来世像，并不肯定与这魍魉有直接因果。
但这番说辞他不会说出口。
卫载望了望戚明容，闭上了眼睛，心想天音阁到底还是有主人的，只能奉命行事了。
反正命数是真，世人如何理解，又是另一回事。
荣清伯府的人双手颤抖起来，不管皇帝是什么态度，卫载老道这‘只真不假’四个字，已经将清明死死钉在了不祥之人的耻辱柱上了。
其他人亦明白这话往后的意义。
谢知微恨不得出去仰天大笑三声，心中畅快无比，戚明容好手段！
虽然不知她如何使唤动了天音阁这尊大物，但这盆脏水，实在是又黑又深，便是齐修远待戚清明格外不同又如何？齐家断不可能让戚清明入门！不，不光是世家，但凡有些脸面的人家，都不可能娶个盖了章的不祥之人进门啊！
戚清明已经被毁了！
官德钦心急如焚，焦急得给对面的齐修远使眼色，看着对面齐修远发白的脸色，心知他极在意这位学生，现下无论说什么，也确实无济于事了，只能尽量争取皇帝别降罪，只要人还在，往后多得是翻盘的机会。
“皇上还未见过这位戚二小姐吧，我看，不如问问她如何作想。”
季贵妃不依不饶，这是要全国都的人好好认识戚清明一番了。
“季贵妃，一个姑娘家家，平白无故的被人说成魍魉魑魅，还要站出来让你仔细瞧瞧，我劝贵妃谨言慎行些为好。”
齐皇后知晓这对戚家姐妹花，自己的侄子齐修远教导了这对姐妹六年，也常听四皇子提起，此时齐修远脸色苍白，可见极为在意，倒是未曾见过他如此失态。
齐皇后不禁对这位戚二小姐生出一股好奇。
“臣妾只是觉得，万一小姐亦有话要说呐？总不能让人一声不吭生受了。”
季贵妃丝毫不在意这位戚二小姐会如何，与齐皇后这个反调，她唱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