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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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伺候万勰帝多年,宁妃对他的秉性还是略知一二。

    嫔妃与皇子合葬,不伦之事怎能公诸于众。

    万勰帝却准了。

    这一准,就有了两层意思。一是皇帝已知晓明王的所作所为,二是明王很可能先被贬为庶民。

    也好。

    既然都知道了,再矫饰也只是徒劳。

    宁妃起身,从妆奁屉中取来一把绣花剪,抱着枕头沿着衍缝拆开,从里面掏出一块铜牌子。

    手指摩挲了片刻,双手呈上,交给了万勰帝。

    “陛下,此乃臣妾从申小菱处得来的半枚兵符。”

    “如何得来的?”时隔多年,它终于重现天日了。万勰帝掂了掂兵符,收进袖中。

    “四年前,申小菱,哦不,她之前叫田小菱,从萧家偷走兵符后,在太原就被我们抓住了。”

    “你们?”

    宁妃跪在地上,咬咬唇:“就是殿下和......臣妾。”

    “继续说。”

    “萧家老宅就在太原,我们担心被萧伯鸾查出来,就把她弄到了杭州附近审问。”

    “审问?”万勰帝追问了一句。

    田小菱是他派去萧家的,萧伯鸾休她极有可能是起了疑心了。但自作主张偷走兵符,确实不智。果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逆子截了去。

    “是,她身份可疑。否则怎么会从萧家偷走兵符。”

    “那她说了什么?”

    “她说是要报复萧伯鸾休妻。丢了兵符,他必然会被陛下砍头。”

    万勰帝又问:“海图呢?”

    宁妃绞了绞手指:“是殿下给臣妾的,小将军说暹罗有一种法子可以刺在人皮上,遇热才会显影......臣妾就找了钱六爷花钱买了几个花娘......”

    “还有,那些个毒珠呢?”

    宁妃低声抽泣:“也是殿下给臣妾的。说是先皇所赐。”

    先皇?!万勰帝眉头一皱,这老东西,死就死了,还悄悄给自己留一手?

    “那鹤喙楼是怎么回事?”

    “我们发现申小菱没有死,便想把她杀了,却发现申宅外有鹤喙楼的人护着,正巧有这毒珠,便想到了移花接木的法子......”

    宁妃突然想起龙船遇袭,常步说是鹤喙楼的死士。莫非是明王有其他心思?她跪着爬向万勰帝,抓住龙靴,继续恳求道:“陛下,陛下,殿下也只是一片孝心,想要为您分忧。若有人说他有不臣之心,定是栽赃陷害。”

    “分忧?陷害?你八年前入宫,是他在替朕分忧?你肚子里的孽种,也是有人陷害的?”万勰帝看着靴子上的手指,嫌脏,一脚踹开,嘲讽地笑道:“这孝心,朕消受不起。”

    “陛下,请听臣妾一言。”

    宁妃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行了大礼,声音不急不缓:

    “您当年早入东宫,不知嗣位空悬对于皇子是怎样的一种诱惑。不说平王和明王,远在蜀中的端王莫非就能真的放下吗?宫中尚未成年的十皇子、十一皇子莫非就没想过龙椅坐着是什么滋味吗?

    机会就在眼前,谁不浮想联翩?

    您是一代明君,百姓们安居乐业,可祥和之世,皇子如何立功?为何区区半枚梧桐兵符,让皇子们明争暗斗多年?为的不就是在这太平盛世之下,立下汗马功劳,以得陛下青眼,入住东宫吗?

    臣妾家世、品性都不如各宫的娘娘,朝中没有臣妾母族的叔伯兄弟,即便有幸诞下皇子,也不过是一颗某位皇子入驻东宫的小小的绊脚石罢了。

    如今明王败了,少了一颗巨大的绊脚石。您又怎知这后头没有平王和端王的手笔?没有后宫嫔妃,朝中大臣们的各显神通?”

    “竟敢议论皇储之事!”万勰帝扬起手,狠狠扇了她一耳光,将她掀翻在地。

    “臣妾是将死之人,有什么敢不敢的?”宁妃被扇得天旋地转,抓紧了桌腿才得以稳住心神,她狠下心扬起脸,凄厉地笑道:“陛下迟迟不立太子,不过是担心有些事重现罢了。”

    万勰帝闻言,一把将她提了起来,高大威猛的身形,如同一只将要吞下她的饕餮,双目暴眦:“什么事?你说什么事重现?”

    宁妃被他提得双腿离了地,嘴角渗着血,惨笑道:“您说了一夜的梦话,醒来就找《忘忧枰》,还把值夜的小太监杀了。”

    万勰帝将她猛地摔到桌角上,大掌卡住她的脖子:“谁告诉你的?谁?”

    宁妃摇摇头,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不断从她口中冒出来:“陛下怎么忘了,臣妾侍奉您八年了,枕畔梦呓,听得太多了。不光是臣妾......”

    明王听见房内动静,顾不得许多,冲开何吉安,直直撞了进来,只看见宁妃满身满脸都是血,望着自己。

    她正要说话,万勰帝手掌一收,宁妃就像木偶一般,被折断了脖子。

    宁妃睁着眼睛,倒在了地上,嘴角挂着浅笑。

    幸好,最后一眼,还是他。

    “父皇,可受惊了?”明王哪里还能顾及地上那个女人,只知赵丏被抓、宁妃被杀,下一个必然就是自己了。

    万勰帝看看自己满是血污的手,向明王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明王乖乖地走了过去,由着父皇将手上的血污,胡乱擦在自己的衣襟上。

    “朕无事。”万勰帝瞥了一眼地板上的女人,吩咐何吉安道:“宁妃病逝。烧了。”

    “父皇?”他想问宁妃说了什么,但又怕问了,这层纸就被捅破了。父皇当着自己的面杀了宁妃,是要维护自己的颜面吧?

    “钧儿,回自己殿里去吧。宁妃伺候朕多年,突然病逝,朕颇感痛心。”

    “父皇!儿臣送您。”

    “不用,”万勰帝一抬手,“这几日你就不要到处走了,城中鹤喙楼余孽还未尽数落网。”

    “儿臣遵旨。”

    这是禁足,体面的禁足。明王不敢直视地上不曾瞑目的宁妃,抬起腿就往外走。

    阿敏没了,就像樊昆说的,为自己尽忠了。有一丝悲痛划过心底,但他已经无暇去悲伤了。父皇给自己留了最后一线,若不利用好这一线,自己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死亡,而是整个母族的衰败。

    外祖那里应该收到消息了,为何还不回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