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凌晨两点，艾灵睡着了。
早上七点，艾灵看似平静地起床了，就像睡了一个假觉一样，她在看着镜子刷牙的时候心想，如果经历的坏事也是一场梦就好了。
妆容覆脸，淡了黑眼圈，她低头离开洗手间，给还在熟睡的哥哥盖了盖被子，就出了门，抬头碰见了守在车边的严矜。
他不知道来了多久。
她赶得再早，也终究避不开他，瞧，他多本事。
严矜对上艾灵的目光，一直笔挺站立的身影动了一下。
他昨晚接到了两个电话。
一个是艾扬打过来的，告诉他，她去了医院看叶枫，离开的时候状态很不好。
一个是小六子打过来的。
他去看叶枫之前，派小六子出来，秘密监视了艾扬，一有风吹草动，给他报个信。
小六子说了如何看到艾扬突然赶去了医院，也说了艾灵是怎么泪流满面一头扎进艾扬的怀里。
他了解她，甚至在昨晚恨透了这种了解。
他见识过她下囚禁默含和艺娜命令时的决然模样，他知道她也会算人算心，她伪装着自信，精准地捕捉到心虚的坏人，他曾经陪在她身边，把她的每个样子尽收眼底。
所以，她怎么可能见到一个死人，就失魂落魄呢？！
他连夜查了医院的监控，叶枫那一层的监控早在他去之前，就被他派人秘密破坏掉了，所以查不到她到底来没来过，但他还是找到了她的身影……
那么凌乱的步子，那么隐忍的表情，和毫不回头的背影。
就像，医院成了她的修罗场。而她分明，没有路过判定生死的手术室。
艾灵没动。
严矜也没动。
他们四目相对，心都，说疼好俗气，只是都无法面对，无法承受，像心脏失去了血液的供给，呼吸一下都费力。
“……”艾灵重重的呼吸着，越是找话，越想逃离。
她的瞳孔突然收缩了一下。
严矜抬脚，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艾灵倒退了好几步。
这个答案刺痛了严矜漆黑的眸。
他黑压压地望着她，眨也不眨，一夜未睡，滴水未进，显得说出来的话都枯燥干涩“你昨天来过医院？”
“嗯。”她用力挤出一个字。
他们甚至连搪塞一句早安都没有就直奔主题。
“都知道了？”
严矜只觉问出这一句，自己也没了力气。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地自容的羞耻感。
是，羞耻，他骗谁都认为那只是达成目的的必要途径，他的身份本来就敏感。
可，唯独不能骗她，也不想骗她。
拆穿了以后，他感到羞耻，因为他的她，从来待人纯粹。
天知道，他用新面貌面对她，却要用平生最大的毅力。
“……你就连骗一骗我，都不愿意。”艾灵心情复杂地看着严矜，视线模糊了。
“为什么不像别的男人一样，被撞见了又怎样，也许只是女人过度的胡思乱想，为什么不这样告诉我？”
“严矜，你拒绝人的时候很残忍，你坦白从宽的时候，也那么残忍，是不是你们军人，都不用在乎别人感受的，自己痛快就好了？！”
从说不出话，到一说那么多话，再到她停不下来，艾灵打从心底鄙视了自己“我就像是你的影子，离你再近，可都是假的。影子与人……有多近，就有多陌生。”
她从事文艺摄影，她把独立的人格用了出来，不再要亲亲抱抱举高高，不再笑着趴在他身上，也不再依赖地望着他。
她发挥了自己的语言风格概括了他们这一段久别重逢的关系。
“你不爱我吧……”最后，艾灵说，“或许从前是喜欢的，到现在也只是喜欢而已，其实你接近我，有目的，你和叶枫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你去看叶枫，我哥不知道。叶枫有一个身份，只有你知道，就像你的秘密，也只有她知道一样，没错吧？！”
他的女人很聪明。
短短一晚，不仅可以整理出这些资讯，还都接受了，一一说了出口。
艾灵眸子酸涨得像，割了双眼皮似的，她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应该不会太丑，但也绝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严矜薄唇轻启“没错。”
简短的两个字，把她心中紧绷的那根弦割断，别人看不到，无法体会她那一刻灵魂都好像被人打出了身体一样的涣散崩溃。
但真奇怪，心里山崩地裂，面上却还能不动声色。
也许是因为，已经默默崩溃了一个晚上了。
她看着他，他终于承认了，他不爱她。
严矜压根就没想到，他的两个字，会直接让艾灵在心里否认了他的爱。
他只是承认了，他和叶枫，乃至于他，出现在艾灵和艾扬的生活里，的确带着目的。
可他又跟叶枫有那么点不同，他原本可以不管这个事，他管了，是想要再遇到她……
可没等他抓着她胳膊说清楚，就看到艾灵红了眼圈，却看也不看他，甚至，连他也不知道她究竟在看哪里。
他只听到她用从来没有过的死气沉沉的声音，说“我不管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不管你们是来找正义的，还是来害人的，我不管我哥怎么惹到你们了，从现在开始，请你和叶枫，从我和哥哥的世界里离开，你不必再出现，我会跟我哥说的。”
她的世界，即便很不堪，该被毁掉，可那个人，不可以是严矜。
她失去他，不过是失去一个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人，怎么及得上被铭心刻骨爱过的人毁掉世界的痛楚。
艾灵就像瞎了一样，目光不曾落在严矜身上一分一秒，她想逃。
她用力去扳开他的手指，那曾经，属于她男人的，那么修长好看的手指，如今像勒住她的枷锁“放开我……严矜，放开我！”
“你听我说。”严矜也管不上这是在艾扬的家门口，他扣住她的下颚，抬起她的脸蛋，用猩红的黑眸，压抑着痛楚盯着她，“你见过一个几岁的小女孩儿，被你哥冷眼旁观着，被成年人糟蹋吗！我见过！”
“我不听……”艾灵几乎要哭出来了，为什要让她经历这一切，她不要知道，她不想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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