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容今日也俊俏得紧，全场怕是找不出一个比你好看的了。”
崔莺儿从自家马车上下来，十六岁的少女虽无戚明容的艳绝之姿，但胜在柔美小意，特别是那副嗓子，真如黄莺般悦耳动听。
“谢姐姐可来了？”
戚明容甜甜一笑问道。
“好像先进园里去了，怕是去寻心上人。”
崔莺儿打趣似的娇声回道，果不其然看到戚明容明显泛起不悦的神情。
谢知微心悦齐修远是小姐们早就知晓的事情，可惜齐修远这么多年全无回应。
谢知微却宁愿顶着大龄的压力也不肯许旁人，谢老爷子到底没忍心，只对近些年一直没议亲的齐修远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只怪齐修远不早些成婚让自家女儿断了心思。
但是戚明容这副捻酸的样子，着实让崔莺儿心中鄙夷又窃窃嘲笑。
原来你戚明容也有想而不得的人。
说罢两人相携朝园门走去，丝毫没在意后面马车上还有一个戚清明。
司书伸出手去扶自家小姐。
比起自己姐姐的红装艳绝，戚清明要显得低调得多。
一袭天青色襦裙，胸前系一条燕尾青云纹缠带，罩一件缟素大袖衫，但那缟素上用彩线纹了几尾锦鲤，锦鲤的尾巴加了银线进去，行走间仿佛锦鲤在裙琚间游动。
让司书大费周章的要属今日的随云髻，发间簪了一支点翠孔雀簪，额间点了银色坐莲花钿。
周围人满意得点点头，木头美人今日也如林间清泉，山中冷月。
欣赏完了戚家姐妹，众人又往园内走去。
待进了栖梧来朝的园门，此时虽是上午，但园内已到处布了各式造型的花灯。
栖梧来朝园只有一个奇大的庭院，这庭院中心是个莲池，池子不过到人小腿，内养了极为金贵的蓝花观音莲，此时未到花期，只有许些殷蓝花苞在花萼间。
众人的宴席便围绕莲池八个方位交错排开，共有五层环阶。
每阶便是一层席位，此时还未开席，席位都铺了厚厚的毛毡和软垫。
东边的席位便是皇家位置，越靠近东席，证明在朝中地位越高。
与之相对的西席，则是今年来贺外使的席位。
园中空间极大，因而在四周也布了许多亭台假山，现在人群便各自分散开来，有宫女在亭中沏茶供大家打发时间。
戚明容进了园子便朝那角亭里走去，果不其然看见了被谢知微堵在亭中的齐修远。
“这是我新绣的荷包，修远哥哥若是”
“知微，我已与你谈过此事。”
齐修远望着外面不断进来的人，有些无奈道。
“我不信！”
谢知微委屈得低了头，“你若是心中无人，修远哥哥我愿意等你”
“谢姐姐。”
戚明容毫不留情的走了进去，谢知微脸色一白，被谁碰见不好，偏是被戚明容碰见，自己怕是又要被姐妹好一通嘲笑。
“明容？”
齐修远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似乎被人撞见一男一女在此处的人不是他。
戚明容心道谢知微真是傻，若是这人对你有一点点意思，被人撞见万不会如此坦荡无谓。
齐修远今日要以齐家继承人的身份出席，因而未穿官服。
一如既往的翩翩仙人姿。
“想来你们要说些体己话，我先告辞。”
说罢朝外走去。
谢知微拿着送不出去的荷包，红了眼眶。
她不是不知道齐修远对自己无意，但对方一直未有议亲，甚至连传闻也无，她觉得终有一日，自己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知微姐姐可知。”
戚明容静静的笑了，“先生亦有所待不同之人。”
谢知微猛地抬头，头上的玉珠步摇砸在脸颊边，传来微微的刺痛感。
“姐姐随我来。”
戚明容朝对方招招手，谢知微只觉得那莹白玉手带着一股诡秘的诱惑，她不由自主的走过去，去看自己最晦暗的忌讳。
戚明容领着对方朝栖梧来朝的园门走去。
戚明锦刚带着妹妹走进园门，迎面便碰见了官德钦等人，戚清明见状便朝一所空着的亭子走去，准备用些茶点。
“清明。”
齐修远能一眼在人群中发现戚清明，因她融不进这气氛之中，极易落单，便总带了一些茕茕身影。
前方那道身影听见呼唤，回过头来，和那日所见的素净不同，今日那少女云髻华裳，眉间的银莲花钿，带了一股华美之意。
“先生。”
戚清明福了一礼。
“可是要去用些茶？”
齐修远温声问道，见对方点了点头，便极自然地领着对方一起朝茶亭走去。
谢知微望着眼前的齐修远朝那清冷少女走去，突然想起那少女6岁生辰宴那日，齐修远似乎格外照看这位世家有名的木头美人。
那时对方还小，现在呢？
“身子可大好了？”
宫女架起焙茶小炉，亭内燃气一丝暖意。
“先生。”
戚清明坐在铺了软垫的石墩上，抬眼定定望着齐修远问道
“先生，可会做梦？”
齐修远上一次见到对方如此认真的模样，还是对方生辰宴那一句没头没脑的“人之初，性善也？恶也？”
“自然。”
不知这丫头又要问什么的齐修远静静地看着对方清浅的眼眸。
“先生做的什么梦？”
齐修远一愣，做的什么梦？
一个遥远的声音模糊得响起来，是个女声，那女声模模糊糊地说着什么。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宫女呈上茶来，齐修远端起轻抿了一口，将那模糊的女声压下思绪。
戚清明下意识抚上胸口，和那玄衣人说的一样，自己无所思，所以无所梦么？
“怎么了？可是觉得不适？”
齐修远见状连声问道。
“不”
戚清明刚要回，却觉得有人看着自己，那目光如针般扎过来，令人不适。
抬眼望去，却见银红盛装的戚明容身旁，谢知微的目光晦暗得看着自己。
“你不信？”
戚明容在谢知微耳旁轻轻蛊惑到。
“我不信。”
谢知微的声音带着一丝轻颤，若是她不是那人，那谁也不能是。
“谢姐姐，好好想想。”
戚明容朝对方手里塞了一个锦囊，施施然转身离去。
水晶般晶莹的眼眸带出一道冷光。
谢知微痴痴得望着亭中齐修远的如玉侧颜，自己的整个少女时日，唯念此人。
你为何？你为何不回过头来看看我？
戚清明对谢知微并不了解，见这人痴痴望着齐修远，以为对方有话要与齐修远相谈，便起身欲要离开亭子。
齐修远却以为她不适，连忙去揽对方，换来戚清明不明所以的一眼。
谢知微瞧着这番动作，心中的嫉妒如泼墨般四散开来，溅得她眼前通红。
纵然齐修远与那戚二小姐眼神交缠中并无情意，但齐修远待戚二小姐的的确确十分不同。他会耐心得同对方说话，会担心她是否不适。
那是自己从未体验过的，齐修远的关心。
谢知微捏紧了手心里的锦囊，转身朝戚明容的方向走去。
戚清明见对方转身走了，脑子里却是这人眼神通红，几欲癫狂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