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审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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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一丝风的夜晚,天气闷热得知了也没有力气叫唤。

    昏黄的烛光之下,萧伯鸾正心烦气躁地研究那些图纸。

    而申小菱已沐浴过,通身凉快舒爽地躺在贵妃塌上,吃着井水镇过的瓜果,任由丫头拿着纱布绞头发。绞得半干了,将头发平铺梳通,再取来那只让旁人研究不透的熨斗,套上棉布,工工整整地熨着。

    熨过以后,毛鳞片闭合,头发又黑又亮又顺。申小菱不会告诉古人这个道理。

    发根处熨不到,还有些许湿润,反正天气热,一会儿就干了。

    她披散着发,坐在镜前拍些花脂花露。马大姐几次说她是美人,她想不通,换一个时空,这审美观会差这么多。这个史书上从未听过的朝代,男女皆以圆脸肤白为美。看着镜子里的人,二十岁出头的面孔,圆脸,弯眉,凤眼,颧骨有点儿高,鼻子和嘴很小巧,申小菱觉得自己长得很丑,像极了迪士尼动画片里的花木兰脸。

    唉

    长长叹一口气。在这儿的日子久了,她都快记不起“前世”自己的模样了……

    “娘!”

    软软糯糯的声音在门外回廊响起。是照儿。申小菱起身去迎。照儿赤脚跑过来,穿着靛蓝丝质的小褂子小短裤,像一阵蓝色的风,吹进申小菱怀里。

    “照儿,来把鞋穿上。”马大姐提着一双小鞋从后面追来。马大姐的丈夫多年前充军后就再没回来,无儿无女,长年规规矩矩地穿着灰扑扑马面裙,即使日子好过了,没有太多的发饰,只盘着简单的发髻。端正的脸上依然有一些农妇风吹日晒的痕迹。鬓角和鼻头因追得急了,冒了些汗珠。

    “不穿不穿,脚丫丫热,好多汗!”照儿抱着娘亲不肯撒手。

    “得穿鞋,我给你做的凉拖鞋呢?”申小菱轻抚着两个孩子的背。

    “小菱,那个鞋娃娃怎么能穿?寒从脚下起。要是个女娃娃,这么大都该裹脚了。看看我这双大脚,再看看你那双!”马大姐一直羡慕申小菱的三寸金莲。觉得那才是女人的标志。

    任何时代的审美,都以“无需劳作”的“富有”为标准。例如白腻的皮肤,三寸小脚。又或者现代人的度假晒出来的小麦色皮肤和健身房练出来的肌肉群。

    听到大姐艳羡的话,申小菱但笑不语。三年了,还有什么是不能习惯的?

    自己这双小脚是无法舒展了。每天颠着小脚的辛苦,大姐又如何能懂?

    “大姨的话可听见了?把鞋穿上!”申小菱接过鞋弯下腰给照儿套上。照儿做了个鬼脸。

    申小菱笑着从盘子里挑了几块蜜桃塞进孩子的嘴里。圆圆滚滚的包子脸,完全遗传了自己的相貌,长大了估计也是古人眼中的美男子吧?好在看着怎么不像那个姓萧的。惴惴之心又安生了一些。

    一想到萧伯鸾,她又想起一个半月的期限已过了三天,遂问道“大姐,罗曼和罗兰可回来了?”

    “罗兰去了清河坊的铺子,算时辰,应该快回来了。罗曼路上中了暑气,我让她在房里休息。这天闷得难受,只怕是要下雨。”马大姐望了望天。

    申小菱站起来,整整衣裙,去妆台前取了一根银簪,随意一挽盘在脑后,说道“我去看看罗曼。”

    马大姐正哄着孩子吃葡萄,点点头。

    申小菱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了看大姐和孩子,心中一软“大姐,记得你问过我,如果有人找来了怎么办……”

    马大姐一愣,缓了缓道“从明王那里回来,你就一直心不在焉的,可是有谁在那认出了你?”

    “是”申小菱看着孩子,不愿意说下去。

    马大姐安顿好孩子,拉着申小菱到门外,急问到“怎么回事?”

    申小菱将三日前的事说了个大概。

    “孩子是他的?”

    “应该不是。否则为何要自请下堂?”申小菱摇摇头。

    马大姐迟疑着点点头,像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这萧大人既然对你有怨恨,你在外一定万事小心!实在不行,我们就搬回村里去!”

    申小菱嗯了一声,走出芷苑。

    “芷苑”二字是那个世界的记忆。当年家里买了一套带小院的房子,院子里种满了各色香草。外婆拟名,外公题字,芷苑。可惜的是,力透纸背的两个大字,始终忘了装裱起来挂在书房。

    所以,在这个世界,她特地找了一个老师傅,在这月亮门上题了这两个字。

    出了芷苑就是桂华轩了,是罗曼和罗兰还有其他几个小丫头的住处。申小菱刚迈进桂华轩就听见罗曼在唤丫头添水。

    申小菱快步走进屋里,罗曼斜斜靠在床头,面色苍白。小丫头端着一杯温水走过来,申小菱伸手接过。

    “夫人怎么来了?别把病气过给了您。”罗曼要起来,却很吃力。

    “别动,听大姐说你路上中了暑气。”

    “没有大碍。就是出汗出多了,有点虚。没力得紧。”罗曼有气无力地说着。

    中暑,出汗,很容易脱水,浑身无力,可能是电解质紊乱。申小菱想着,吩咐小丫头去端了一碗糖盐水来。看着罗曼一口一口地喝下。

    “夫人……奴婢跟罗兰这次去库里……看新进的木头,觉得甚是可疑……”罗曼道“这次的干木很少,皆是湿木……有些木心还里长了霉。”

    “奴婢怀疑看仓库的老曾头有问题。清明那次,奴婢去库里,他就拦着,说是下雨潮湿,开门进了水汽。”罗曼又道。

    “哦?”申小菱纤眉拧在一起。

    湿木腐朽,南方梅雨季节里很常见,老曾头不让进也是情理之中。但今年早就出了梅,刚运来的木头,就算是湿的,也应该只是表皮,不应该浸到木心。这问题只怕是出在了采购的环节。

    “夫人,这事儿怪不到老曾头,奴婢找到原因了!”一个紫衣少女掀开门帘走进来,她面若银盘,眸光飞扬,即使蹙着眉头,唇边也有一点梨涡。这标准的当代美人儿,正是罗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