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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齿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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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最近怎么样?”韦健豪的突然出现让我有点不习惯。

    这一两个月,大家都在不停地告诉我,你要怎么怎么样,专业课要抓紧,德语复习要跟上,推送纳新都不能耽搁,已经很久没有人问过,我怎么样了。

    “早上一般都是被公寓外面的打桩声音嘈醒,奇怪的是我室友们永远都听不到。七点的闹钟,我总是在六点五十七左右就会醒来,把它关掉,然后喊醒她们。”我从座位站起来,右手拿着手机对着嘴巴,左手伸了个懒腰。手机里显示,外卖小哥距离我只有两百米。

    “不对不对,自动化周一早上是没有课的,我只能喊醒和我同专业的大黄。”

    “刷牙,洗脸,上厕所,人满为患的水房;换衣服,穿鞋,倒满水壶,楼下爱喊我们“妮儿”的卖早餐阿姨。”我把手机当成了对讲机,不停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说一些只有自己才能听懂的话。声音撞上冰冷的墙壁,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旋了一圈,不知道消失在了哪个角落。

    “早上第一节课精神一般都比较集中,只会偶尔偷瞄一下手机。到了第二节课就撑不住了,不仅精神撑不住,肚子也撑不住了哈哈。”我是在笑吗?

    “该吃午饭了吧?”对面的人终于配合地开了口,但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现在该吃午饭,还是我的故事到了该吃午饭的情节。

    “对啊,’今天中午吃什么’是一个痛并快乐着的题目。”

    “喂——好的好的,我现在下来取餐。”外卖小哥的速度令我很满意。我小心翼翼地掩上办公室的门,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跑到图书馆门前等待。午饭时间,所有人都回寝室休息了。

    “我也是,饭堂的菜都吃腻了,可以选的外卖也很少。”我马上就能想象到,屏幕对面的他无奈的表情,毕竟这位先生对食物的要求真的非常高。

    我俩就曾经因为一块蛋糕吵了一架。

    那时候因为我每天都起得很早,饭堂各种类别的早餐都能随意挑选,所以肩负起了帮他打早餐的重任。

    有一天我没有注意,装蛋糕的时候忘了将饭盒里的水倒干净。等到他打开吃的时候,最底下就有一点黏糊糊。我觉得没什么所谓,他却支支吾吾不肯吃,这样一来就把我惹毛了,两个人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来辩论原则的问题。

    我将手中的外卖提到眼前,笑了,九块九的肥牛金针菇煲套餐,附送一大盒米饭和一瓶劣质饮料。要是他在的话,肯定又免不了一顿教育。以前的烦恼和争吵怎么就那么幼稚呢……

    “午饭过后就是在图书馆睡觉啦,就是我等会会做的事。一点四十开始睡,睡十分钟,起来洗把脸,五分钟赶到教室,有时还能替我室友她们占个座。”

    汤汁还冒着热气,今天的肥牛量很足,满满的一大盒,把金针菇和粉条都挤到了最下面。我将勺子往下伸,用力地舀起一大口,用筷子固定,快速地将它们转移到旁边的白饭上,浓郁的汁水瞬间包裹了雪白的饭粒,非常诱人。我用勺子拌了拌,又拢了拢,心满意足地吃上了一口。

    合成肉、红薯粉、地沟油给予了我短暂的快乐。

    “你吃饭一般看什么?”我的手指刚刚摸上键盘,准备打开视频。

    “各种德语纪录片。之前看了一个讲法兰克福机场的,后来又看了测评食物的一个系列,有咖啡、香肠和……想不起来还有一个什么了。”

    “好像挺好看的,我最近都在看美剧,虽然好看,但看多了有点晕。”他发来的一直都只是文字。

    “晚上十点半,我会准时关掉办公室的灯,拖着疲惫的身躯向宿舍跑去。我一般会一边脱鞋,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们说着今天发生的有趣的东西。”我边嚼着东西边说。

    “但其实她们的事比我有趣多了,我就是这样每天重复重复。我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在听,但我总觉得宿舍不应该这么安静。又或者是——”

    “我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安静,嗯,对,就像现在一样哈哈哈。还有,我总能在一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想起昨天的同一时间,我在和谁聊天,聊了些什么,用了哪几个表情包。”我不想这个聊天向着某种不可名状的气氛发展,又补上了一个骄傲的小猪表情。

    我一直不是很懂,为什么人们说时间过得越快,人越容易遗忘;不应该是时间过得越快,每一天在人脑中所占有的空间就被压缩得越小,而我们在提取它的时候就越容易吗?你看,其实一天过得很快,快到我都来不及把昨天遗忘。

    时间过得越来越快,但我的记忆力并不会因此衰退,反倒是遇强愈强。rttable在英语里的意思是“健忘的”,但我觉得直译成“可以忘记的”不是更有趣吗?想记住的东西给它留个大大的房,不愿意记住的就et,记忆不会成为将来的羁绊。

    有一天大黄问我,我们上一年是什么时候放寒假的,我脱口而出“大一是一月十五考完工数,你们一月十七走的,我二十八走的,期间还下了好几场暴雪。大二是一月十二考完英语,你们第二天就走了,我和一个同乡学妹十七走的。”

    “天啊,记这么多东西你脑子不累吗?”她的惊讶我至今还记得。

    我一直没有办法容忍糊里糊涂地生活,甚至会把想不起一件事视为一种失败。但我好像从来没有认真地思考过,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不是真的这么重要?

    无疑我是无法拥有“可以忘记”这一项能力。因此,太多太多的精神废物堆积如山,在某个意想不到的瞬间就会爆发,将自己弄得疲惫不堪。

    三月融雪,四月回暖,五月的草莓又大又甜,六月进入考试月,七月要着手买回家的机票,准确地记住每个朋友放假和开学的时间,计划回家的聚会。

    九月是无花果的月份,十月要把大衣都翻出来,十一月要节衣缩食以防双十一的大出血,来到了十二月,这又是一年了。

    我很努力地维持着自己的齿轮有条不紊地运转,我能清楚地分辨出这件事是哪个学期发生的,但我无法说出这于我的人生有什么意义。就好像,我能准确地把握自己主动联系前度的次数,但这并不能证明我已经不再想念他了。

    我停下来手中的筷子,往上翻了十几条语音记录。天啊,我到底在干什么?

    “我爸最近的情况都不太好。”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怎么能把这事给忘了。

    “为什么的?”我把剩了一大堆的外卖扔到楼层的专用垃圾桶,回到办公室,静静地听他说。

    “转去市立第一医院之后因为床位紧张,一直都只能睡在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吵得他根本睡不了。每天都没什么胃口,医院的饭菜吃不下,我妈从家里带的也只能吃一点点。”他讲述的情况比以往都要严重,但语气却是比以往都要平静。

    “病情也没什么好转,医生说还是拖的时间太长了,早一点开始治疗会好很多。有一两个晚上,那些指标突然掉得很厉害,大半夜的通知我和我姐赶去医院。到了先让签了一大堆东西,过了一会儿又说稳定下来了,不用担心。”

    这中间原来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却一直没有跟我提起过,我竟然也不懂得主动关心他。我一直理所当然地认为,事情都在慢慢地变好。接电话、签单子,他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近几天他一直悄悄跟我说,想回家了,不想在这里呆着了。”我能听出他的心痛,我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病人自己都是有预感的。

    狭窄惨白的走廊,两边凌乱地摆放着几张病床,纸箱、垃圾桶和打点滴用的支架随处可见。床上是虚弱无力的病人,蜷缩成近乎小孩般的大小,耳边充斥着的是家属与医生争辩的声音,隔壁病床家属高谈阔论的声音,以及远处隐隐约约、似有若无的哭声……

    这不是人间炼狱是什么。

    “要不,问一下医生能不能回家几天?”我试探性地说。

    “已经问了,医生说不建议出,就怕有什么突发情况,还是听他的吧。”

    “也对,那只能看看他对什么能有胃口,吃些爱吃的。”我不敢继续说下去。

    “是,能吃下一些粥。但我们去看他多了,他也不高兴,害怕耽误我们时间,唉。”他极少会叹气。

    “父亲都这样。”我突然想到了我那个浪子般的爸爸。

    “我觉得我做不到这样的父亲。”

    “可能只是因为你还不是父亲。”

    “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