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济四肢僵硬，只剩两只眼睛还能转动，惊骇无比地滴溜乱转，随即似有巨大痛楚袭来，眼角肌肉不停抽搐，全身发出噼啪乱响。
一阵迷惘一阵痛苦交替在他眼中出现，这种情形持续了一盏茶时间，他才逐渐安静下来。
属于凌济的最后一丝理智光芒从眼底消逝，如墨的黑色从瞳孔中央扩散开，额角皮肤下浮现几条紫褐色血管，他一抬手，在一阵咔哒声响中，五指箕张，灵剑嗖地飞入掌中。
陌扬本想再看一会儿，忽然心头一跳，果断飞身闪出大门。
洞府内霎时剑气纵横，房内所有陈设在剑气下只一瞬间就变成了碎片，就连四周洞壁都被刮下一层石粉。
灰烟充斥整个洞府。
陌扬侧耳细听，脸色一沉，脚步不自觉地往远离洞口的方向退了退。
片刻之后，洞府内的动静停了，凌济的身影从门口出现。
“他们在哪里？”幽黑如墨的眸子看向陌扬，一字一顿，声音听起来十分生硬，仿佛有两片金属在喉咙里相互摩擦。
陌扬感觉后背有些发凉，连忙伸手指向北面云雾中的临澜峰。
凌济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往那处看了一眼，又转过来，以毫无感情的语气对陌扬说道“你，先去！”
陌扬脸色微变，皱眉道“家主信上的计划不是这样的。”
“嘿嘿嘿……”
凌济发出一阵阴冷笑声，迈动仍然有些僵硬的双腿，往陌扬走近两步。
陌扬这才发现凌济的灵剑没有和他一同出现，顿时心神微凛，身后赤红色灵剑毫不犹豫地飞上半空，剑芒对准十几步外的凌济，“你想干什么？这里可是紫琅山！我只要一剑，就能让宗主看到你！”
凌济站定，冷冷说道“我只是想让你听令。”
“听令？”陌扬轻蔑一笑，“除了家主手书，没有人能让我听令。”
“苏故离？就算是他在这里，也得听从我的安排！”凌济长相普通的脸上出现一抹诡异的笑容。
“哈哈。”陌扬右边嘴角扯动，嘲讽的意味十分明显，“无知妖邪，终究灵智未开，竟然敢说出这么狂妄的话来，家主何等人物，你又是什么东西！”
凌济不说话，盯着陌扬的瞳孔中寒气大作，一股阴风卷起惨白水雾忽然从山崖四周涌来。
陌扬脸色顿时变得阴郁得可怕，没想到这妖邪居然真的敢对自己动手，他倒是不怕，可是万一闹出的动静太大，被山上其他同门察觉，就是一件天大的麻烦事。
“住手！”陌扬恨恨低喝。
凌济看着他依旧不出声，四周风雾却立时停止不前。
“要知道你是这么个疯子，就算违抗家主之令，我也绝对不会带你入山！”陌扬咬牙切齿，“你明不明白，我如果上了临澜峰，一旦交手，即使不被当场发现，事后也很容易被追查出来，到时候，你背后的人和我身后的苏家，都会有大麻烦！”
“只要能杀死他们，多大的代价都不算什么。”
可能已经开始适应这具身体，凌济这会儿说话流畅了许多。
看样子，这妖邪是铁了心让自己打头阵，陌扬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很快就有了决定，他阴沉着脸，向临澜峰方向转身，“好吧，你跟我来。”
水雾倏忽消失，凌济迈步。
空气骤然一阵燥热，一片赤芒在空中划开一道电光火影，向着凌济脑袋笔直劈去！
陌扬的灵剑名字就叫赤霞，配合紫雷峰的炎流剑法出手，威势更增三分，这一剑骤然发难，两人之间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就算这妖邪功法再如何诡异，他也相信对方绝对来不及躲避！
事实是凌济确实没有躲过去，这一剑瞬间穿过他的身体，剑上如火般的光芒一下子就将他的身影烧得干干净净。
陌扬一剑得手，脸色却霎时大变，连赤霞剑都来不及召回，身影向山崖后面的枫林急闪。
惨白水雾凭空而起，早有预料一般，全力闪退的陌扬一头就撞入其中！
一声怒吼之中，他全身泛起赤红光芒，这是紫琅山雷炎心法已经运行到极致的表现，比刚才凌济临死一击的威势高出不知多少层去。
但是这层赤红光芒只维持了不到两息时间，水雾涌动，光芒迅速黯淡！
陌扬一脸惊恐，这水雾不仅能够隔绝他与周围的灵力感应，其中更蕴藏着一股邪异之极的力量，大大阻滞了他的心法运转，而且像黑洞一般急速吞噬着雷炎之力！
照这个速度，不用多久，他体内的灵力就会被吸干！这妖邪竟会水云涧的功法？！陌扬又惊又怒，双脚在地上一蹬，意图飞出水雾。
谁知身形刚动，一道剑光就已凌空当头刺到！
“嘿！”陌扬终究是化玄境高手，论剑道境界，在紫琅山也只比几位峰主低了一层而已，面临生死一线的绝境，反而瞬间冷静下来，他口中嘿然发声，右指朝天，一道凌厉剑气迎着头顶剑光斩去。
这一剑凝聚毕生剑道修为，没有了灵剑，剑意反而更加精纯，是陌扬从未示人的压箱底后手。
电光噼啪作响，就连身周的水雾都无法阻拦分毫，刹那间破开碗口大一个洞，露出头顶黯淡的天光。
砰！凌济的灵剑瞬间被斩成无数碎片，四射激飞。
停滞空中的赤霞剑立刻被陌扬重新感应到，他身形一动，趁着头顶水雾还未来得及聚拢，翻身向上飞去，赤霞剑也同时向他掠来。
“别动！”
耳中忽然响起凌济冷冷的声音，水雾中同时鬼魅般出现四道似有若无的剑气，阴险无比地锁定陌扬全身四处致命关窍。
呛——赤霞落地。
陌扬面如死灰，垂手伫立原地，恨声问道“你是水云涧的人？”此刻，他竟连那个妖邪置身何处都无法确定，内心不由升起一股无奈与绝望的情绪。
“水云涧算什么东西。”
随着这句话，水雾尽散，四柄透明的淡蓝色无柄小剑牢牢锁住陌扬。
脸色灰败的陌扬，看见前方竟站着三个一模一样的凌济，那三个凌济同时迈动脚步，光影变幻，三人瞬间重合为一体。
幻影之术不稀奇，山外有几个不入流的仙道小宗就擅长这种术法，让陌扬震惊的是，以他的境界和眼力，竟完全无法分辨哪一个才是妖邪的实体！
这是不是意味着那妖邪的境界已经完全超出自己？这怎么可能？
以陌扬所知，世间不可能存在依靠夺舍，在一盏茶时间内，就回复到化玄境的功法，如果真有这种功法，那些寿元到头都不能破境的大能，岂不是可以永世不灭？
然而眼前发生的事情是确确实实的，就算他再如何想不通，此时也只能束手待毙而已。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陌扬最后一丝挣扎的念头彻底熄灭。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