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尽管那伙齐人们的做法,有损女君颜面,女君吕邗姜,却丝毫没有任何不愉——拂了拂袖,吕邗姜转身,带人离开。

    留下那伙齐人们在临淄宫城门的附近,吕邗姜等人快速地来到临淄宫的议殿,不出意外地瞧见众大臣们已然侯在那里。

    “见过女君。”田乞拄着拐杖,略感意外平日准时的女君,竟也会迟到?……难道发生了甚么事么?

    “让诗位久等了。”踏进议殿之前,吕邗姜特意冷冷地瞥了一眼田乞即便知晓田乞本人不会做出那种事来,却仍旧有些迁怒他——吕邗姜不得不先摆脸色,也好让田乞有点心理准备!

    不出意外地,田穰苴又朝田乞暗地使个眼色,只差没用口型对他说明原委——果不其然,田乞低眉顺眼,就算面上没何表示,吕邗姜和田穰苴却不约而同地了解田乞明白了当前的处境!

    总之,待到正式议事结束后,田乞他就会遇上麻烦了。

    临淄宫,议殿。

    一如往常地,吕邗姜正襟危坐,说了一句“今日有何要事需要上表?”后,众大臣们便照旧地建议——

    首先,众大臣们仍是老掉牙地谏言道“女君,有关运河一事,微臣仍是认为弊大于利——邗沟一日在齐,齐国就一日会有威胁……微臣以为,将齐国境内的运河填堵为佳,至少让外国莫要轻易地来犯!”

    依旧也有大臣持反对的意见,呸道“你说填就填?——哪有这般轻松?!真的填了河后,齐国的税收要少了许多……况且,便是填河后,吴国又要咱们开河,那该怎么办?若是不依,怕又免不了一场硬仗!”

    “是啊!再起战事,齐军可要负担不起了……”

    “怕甚么?——好歹吴国和齐国是联盟呢?他们再攻齐国,总要找个理由罢?到时他们又用甚么借口?”

    “联盟?——哼!自与吴国联盟起的这些年,吴国隔三差五地攻击齐国……要这种盟国有何用处?!女君,微臣请求齐国结束与吴国的联盟!”

    吕邗姜“……”

    听着众大臣们的抱怨,吕邗姜心头只有一抹念头唉~又来了……

    即便反感吴国的好战和多次挑剔,但在目前,齐国不如吴国,真要断绝两国友好来往,恐怕齐国承受不了吴国单方面的怒火……但若有了结盟这层关系,好歹是一层遮羞布——至少,吴国不可能明目张胆地攻打齐国!

    ……聊有胜无,齐国倒想公布新的盟国,却碍于新的盟国暂时不便公布身份——内心痒痒的,吕邗姜垂下眼帘,愉悦地心道联盟之事,先且不提,待到时机成熟,绝对会给众人一份大大的惊喜。

    又听众大臣们争辩片刻,直至众大臣们又将运河邗沟的留否搬到台面上来大部分臣员们都强烈地要求将运河堵住,只有几名臣员们弱弱地反对,却架不住众臣们的一面倒。

    “诸位,请安静下来。”扬了扬声,吕邗姜打断了众大臣们的发言。

    于是,从大臣们勉强地静下心来,齐齐地瞅向吕邗姜。

    吕邗姜则把目光放在某人的身上——“苴儿,你有何看法?”眨了眨眼,吕邗姜直接地询问田穰苴。

    就算在众人的面前,吕邗姜也习惯地称呼田穰苴的昵称,没了拘束与羞涩——而田穰苴,亦无视了众大臣们欲言又止的眼神,从容地说道

    “将运河堵住,实为不可取!”

    最后三外字,田穰苴说得分外大声。

    殿内一片寂静。

    田穰苴道“诸位,为甚么要堵上运河?”——虽说运河最初是吴国开凿的,田穰苴吃味非常,但凭心而论,若无运河,反令齐国……

    看这情况,似乎田穰苴是想说服他们——众大臣们便道“仍有运河,吴国会来攻打齐国……吴国想打齐国不是一次、两次了,若再被他们得逞,齐国还有颜面可留?!尔等还想再尝一回艾陵之战么?!”

    提起艾陵之战,众人面色如灰十万齐军葬身艾陵……再有相同规模的战役发动,齐国百分百地求和——

    “可是,堵住河运,就能挡住吴军的脚步么?”田穰苴沉声地反问,“河道被堵,就没其他方式入侵齐国了?……莫要忘记了,运河只是其中一种方式,想攻齐国,还有许多方法!”

    “还有甚么方法?”一名齐臣脸色通红,忍怒地质问。

    田穰苴想也不想地回答“陆战、海战!你们真以为运河被堵,就能阻止吴国了?——没了河道,吴国还能翻山越岭、借国远行,总会有办法再来攻齐……所以,还请你们不要再把目光放在运河的去留方面了!”

    那名齐臣张了张嘴,驳不出半个字来。

    田穰苴又道“凡事都有两面性,有好的,也有坏的,均取决于自己的认知——运河再被吴国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难道咱们就不用运河了?……他们敢用运河攻击齐国,咱们就不能借运河反攻吴国?只是你们没想到而已!”

    这是田穰苴的逆向思维田穰苴凭借他的军事眼光,早已看清齐国亦能反击吴国,惜叹众人却是死脑筋,只想防守罢了……说到底,是齐国少了一份骨气!环顾众大臣们,田穰苴厉声道

    “以后,莫要再提运河是不是需要堵住——实话告诉你们,根本堵不住!假如堵了,亦会给齐国造成损失……还请你们同意运河邗沟的存在!”

    田穰苴这一番话,终将众大臣们说服了——至少目前被说服他们没人都再反对……满意地点了点头,吕邗姜把脸一沉,言归正传道

    “运河的存在与否,本君和苴儿是持相同的态度留下!各位,以后不要再提运河一事了……本君实在不想再听!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目光一转,吕邗姜直盯田乞。

    田乞不动声色,却明白了吕邗姜向他发难了。

    便听吕邗姜道“有谁认识田章,据说他是田氏家族的子弟……”

    嘴上说着,吕邗姜却目不转睛地盯着田乞,分明是等田乞的开口。

    田乞虽没开口,开口的却是田恒——

    田恒拱了拱手,答道“田章,乃为一支田氏支庶的子弟……年纪四十余岁,性格暴烈,因谋了一份差事,被族长除名。”

    吕邗姜“……”

    “被除名了?”吕邗姜扬了扬眉,“可有他最近的消息没?”

    田恒道“不知。”

    吕邗姜却松了一口气,板脸道“你们可知今早——就在刚才,有一伙流民们聚集城外……?”

    众大臣们面面相觑,隐有所知,却不答话。

    于是,吕邗姜自言自语道“那伙流民们说是被田章赶走的——田章正是田氏家族的子弟,本君当时听了,真是气坏了,还想严惩田氏家族呢?……幸好,你们倒把人给除名了,也算勉强逃过一劫。”

    众大臣们听罢,嘴角抽搐这是想替田氏家族开脱吗?

    田乞和田恒依旧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似愿任由吕邗姜处置。

    吕邗姜道“本君原想重罚田氏家族,但若重罚,岂不冤枉了你们?……这样罢,你们再派一名子弟前去处理此事,若是办得好,本君便免了你们这次过失;但若办砸了,本君就将你们田氏家族通通罢去职务!”

    ——也就是说,将田氏家族贬为平民?

    众大臣们眼里闪过一丝惊异真的假的啊?……这惩罚颇为严重啊?

    却见田乞和田恒相继地行礼,应道“微臣必不辱命。”

    “嗯。”吕邗姜点了点头,又对晏慈说,“那伙齐人们现今无家可归,你能不能将他们暂时安置在晏村呢?……”

    晏慈拱手道“荣幸之至。”

    “田氏家族的子弟们也要注意言行!”扭过脸去,吕邗姜慎重地叮嘱田乞和田恒,“虽说没有必要,本君却还是想说本君的丈夫虽出自田氏家族,但田氏上下若敢因此而耍小心眼者,别怪本君心狠!”

    田乞仍旧稳如泰山,而田恒却略有惊异——很快地,  两人又再次保证道“今后小臣定会规整族内子弟,绝不让他们出格!”

    眼见事情圆满解决,不但吕邗姜相当满意,连田穰苴亦是——田穰苴曾经万分唾弃本家,奈何本家仍是他的立命之所……兼之他在族中长大,真要眼睁睁地看着本家衰亡,田穰苴却是不愿意!

    因而,当他瞧见吕邗姜竟然隐晦地替田氏家族开脱,内心又感动又愧疚,又庆幸又喜悦!只是,这种欢快的心情还没持续太久,便被吕邗姜徒手地打破——冷不丁地,吕邗姜突然道

    “公子宝还有下落么?”

    众人“……”

    鸦雀无声。

    真正的鸦雀无声。

    众人僵住,额头渗汗惨了……公子宝还流浪外头,他们仍没找到线索,这该怎么办呢?

    环顾众大臣们的神色,吕邗姜掩住失望,淡淡地下令“找不着,继续找,直至找到为止——生要见人,死……”

    想到可怕的后果,吕邗姜浑然发抖。9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