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莹莹去边界已不合常理，再带一个“罗大哥”错得更离谱。少掌事下意识想拒绝。莹莹眼眶含泪地看看他，又看向罗大哥。
少掌事热血一涌：“好，我答应便是。不过他要小心点。”说完又觉得不妥，但也不便反悔。尤其莹莹的脸色终于大好，他心中那点不安抛到脑后：“今日天气不错，不如我陪姑娘出去走走？”
天色昏黑，雷光阵阵，当真不错。
肖阳脸上似笑非笑，子洛暗中给了他一眼。他这才“含羞带怯”地应下了：“好啊。”
拿了人家这么大的好处自然也要回点甜头。只能委屈委屈肖头牌出去讨好卖俏咯。
不知从何时起，她一想到肖阳就情不自禁地开始微笑。
天色阴沉沉的，隐隐有雷光阵阵，那雷穿行于乌云之间，仿佛指引着她未知的命运。
最后一道天劫迫在眉睫，索性魔界人感知不到仙界的天劫波动。但他们的处境也并不稍微好一些。魔界已有人怀疑两人混入魔界队伍，只是一时没人想到他们就是因少掌事名声大噪的“罗大哥”与“莹莹姑娘”而已。谁都不会想到仙魔两界的交接点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
这是九重天的至高点，地面上只露出半边金乌。日光掺在昏黄的天空里，有种朦胧的美感。
天的底下是水，一望无际的水。水波粼粼，波光正中一片艳丽红影。那片红影似有生命，轻轻地随风浮动。
肖阳撑船带着子洛分水而行。
子洛坐在船头，第一次彻底忘了所有烦恼。水面映着金亮的日光，灿烂得像某个人的眼睛。
又坐了一会儿，子洛发现水下依稀可见朦胧红影。
“这是什么?”她问。
肖阳一下一下地拨桨，仿佛十分惬意：“彼岸花，不仅水底下的是，那片东西也是。”
子洛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正是水间红影。肖阳突然捂住她的眼睛：“不要凝足目力去看，这里光强伤眼睛。”
他掌心干燥温暖，虚虚挡在眼前半寸的位置。子洛眨眼：“我知道了，谢谢你。”
肖阳收回手：“不用谢。”
仙界视彼岸花为不详之花，虽有少数人爱其凄艳哀凉，多数人还是见一株毁一株。久而久之，仙界极少见到真正的彼岸花。子洛也是第一次见到，远处的看不了水底的总能看。
水底的红影随着水波荡漾，看起来有几分妖艳之意。
就像滴到水里的血珠一样。
这个比喻突然冒在子洛脑海里，她不动声色地坐正了。
船行不快，久了也能到。先是零星的红色花瓣露出水面。那花瓣细且长，伴着更加细长的红色花序。看起来向一只只伸向天空的手。
傻子，天空那么高，我们怎么碰得到?
嘁，你不也在这儿吗?
“怎么?”肖阳的声音在近处响起。
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子洛看了一眼那片花瓣，花瓣摇了摇，似在招手。“没事。”她也摇了摇头。
花露出水面的位置渐渐低下去，眼前的红色浓密起来。小船轻轻一磕。
“到了。”
耳边又有了细细碎碎的声音。这次听得并不清晰，大概是声音太杂影响感知。
肖阳拉她下船：“传说这里的每一朵花都是一个不得转世的灵魂。”
杂音渐隐。
子洛注意他一直拉着她的手：“此地有何古怪?”
“古怪算不上。只是这么多彼岸花难免迷人心智，万事小心为上。”肖阳叹口气。
观他神情，肖阳应该并不相信所谓的传说。子洛问他：“那传说还有吗?”
“嗯……”肖阳思索一会儿，向后略一扭头。“传说那片水，每一滴都是一颗泪珠。”
着实荒诞。
怪不得肖阳不信。凡不得转世者，大多大奸大恶为天地不容，几千几万年也出不了几个。而这水浩瀚无边，眼泪成湖更禁不起推敲。
可子洛总觉得这传说有缘由。
这里没有任何旁的活物。唯一的声音只是风过花叶的“沙沙”，子洛听到过的声音就像真正的幻觉。
她跟着肖阳，不知疲倦，不问路程。两个人就这样走，走了很远也不见头。回头一看早望不见来时那片水，肖阳捏捏她的手：“就快到了。”
他们要去的是两界真正的交点。肖阳告诉过她：两界之交是一个界。
世上只有仙魔两界，第三界的存在必会引起轩然大波。何况它又在两界都伸得了手的地方，若消息走漏，必然免不了一阵腥风血雨。
子洛心下担忧，可肖阳向她保证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寻常人到不了这里，到了也待不久。”他说。
子洛好奇：“那我怎么能?”
肖阳状若无意：“你有我呀。”
这些日子下来子洛已经完适应了肖阳的套路。可就算明白他在用美男计，子洛还是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长大的，居然有让她都嫉妒的皮相。
闹着闹着，肖阳突然紧了紧拉着她的手：“要到了，小心。”
大概这小界十分神异。子洛暗暗吸口气，随肖阳抬步。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在踏过线的那刻，子洛的感知随着心跳传到了世上每个角落。她清楚地“看”到身后的祥云、碧水、仙鹤，也“看”到面前的风沙、血池、没有光的天空。
身后是仙界，那面前看到的肯定是魔界的景象。这种感知并没有持续，子洛的面前是一座座山，绵延起伏，高矮相映，是这界内实景。
“果然神妙。”子洛赞叹道。“我第一次见到魔界的模样。”
她不知这算惊天动地的大事自有旁人知道。肖阳挑眉：“寻常人只能看到本界，子洛果然道心纯粹。”
可惜肖阳什么时候都是一份淡定过头的样子，子洛根本听不出这话的厉害。
两人挑了个大树坐下歇脚，肖阳才缓缓道：“你不是打算开宫吗?就在这里渡雷劫吧。”
子洛有点不自在。当年她为留在凌云宫放弃渡劫，虽有神位却无天雷加身。这点时常被人捏着翻来覆去地诟病，如今被肖阳点出来也是十分难堪。
这种感觉就像是童年做的什么被你如今的朋友知道一样尴尬。
所幸肖阳一点异样都没有：“我曾在这里窥见依稀的天道气息，想来在这里渡劫是大有裨益的。”
子洛终于点头：“好，多谢你了。”
她因肖阳的淡定微微轻松了些。谁知肖阳只是表面淡定，暗地里委屈得酸水直冒：“当初就该再打狠一点。”
“啊?”子洛没听清。
肖阳忙展开颠倒众生的微笑：“我在这里弄了个小屋子，有点远，当初弄近一点就好了。”
子洛果然信了他的鬼话，肖阳暗中松口气：“就在前方五百步。”
“那我们走吧。”
山上皆是参天大树，应该长了很多年。它们的枝叶太过浓密，林间光线严重不足。
女仙大都怕黑，就算不怕黑，身旁有男仙的时候也能装着怕怕。肖阳一直伺机来个牵手抱抱么么哒撩人三连发，可到了地方也没见子洛脸上有半点怯意。
那是个很简单的木屋，不精致，但五脏俱。这肯定是肖阳的手笔，子洛照常夸了几句，又道：“这次真是谢谢你了。”
她当然知道在这里渡劫大有裨益，可再怎么感谢也过于苍白——肖阳什么都不缺。
上次她认真地问肖阳缺不缺什么东西。肖阳半开玩笑地说到九霄阁缺一个女主人。
此后很久她都不敢提这种话，今日说来也是一阵阵脸皮发烫。
欠人人情的感觉真煎熬啊。